白氏的死亡是扎在顾老侯爷和顾廷烨父子间的一根刺，随着顾廷烨长大，刺越扎越深，将两人都伤得鲜血直流。可现在，顾廷烨意识到这根刺必须拔出来，否则他不止是没有母亲，连父亲也不要他了。
二十几岁的青年，跪在地上，抱着父亲的大腿哀求，“不，我不走。这么多年来，我听了不少说法，我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，我想找您，不敢找，我想问您，不敢问。父亲，今日我便要你一句话。”
他满目痛苦彷徨，全然不顾体面。像是被双亲遗弃在街头的孩童，无法独自面对天地。
“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，我半句话都不想跟你说，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指望了，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，滚吧。”
你让三尺我让三尺成就的是六尺巷的美谈，既是美谈，那大概率是不多见的。顾廷烨已经退了一步，顾老侯爷却放不下当父亲的威严。
“父亲，从小到大，你也抱过我，疼过我，我不信别人，我就信您，你今天指着天对着地跟我说一句，我听到的那些全都是假的。”
“……”
顾老侯爷沉默了，全都是假的吗？好像也不是吧。
他有心解释，可是说什么呢？说他娶白氏不是为了白家的钱财？话未出口，他自己都觉得可笑。
实话实说？他不愿意。没有一个父亲愿意在自己孩子面前展现自己的‘卑劣’，纵使顾老侯爷不认为他和白氏的联姻是他单方面占了白家的便宜，但此事到底不算光彩。
“父亲，你有没有想过我母亲，一次都好，你有没有想过她？”
顾廷烨沉浸在自己母亲悲苦的命运中，一心想要为她讨个公道，对顾老侯爷的为难丝毫没有察觉。
没有，没有想过，一次都没有。
眼前似是闪过白氏的面容，时隔多年，顾老侯爷已经忘了她的样子，只依稀记得些许轮廓。
低头看向抱着自己腰腹的顾廷烨，他动了动嘴唇，想要开口说些什么，然而，浓重的血腥味没过咽喉，直抵口腔，一开口，血水便喷洒出去，沾湿了顾廷烨整个后背。
鲜活的红色在背部滑落，有的落在地上，有的滑落至袖口。
顾廷烨今日穿了一身青绿色外袍，袖口、衣领处用墨绿色的线绣了翠竹，翠竹是常嬷嬷亲手绣的，她绣工很好，竹子绣得很逼真，顾廷烨一向喜欢。
可今日，他第一次发现，原来这竹子还能更生动一些。沾了血的竹子，凭空添了几分肃杀之意，比起往日的清峻不阿、高风亮节，此刻，它更加引人注目。
顾廷烨呆愣地盯着袖口处仿佛在泣血的青竹，犹如被摄魂一般。当顾老侯爷终于支撑不住身体，倒在他身上时，他才如梦初醒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
“父亲，父亲！”
顾老侯爷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，双眼紧闭，唇角残留的血迹吓得顾廷烨几乎是惊慌失措，“来人呐，快来人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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