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哥在身后轻声叫他。
——缈缈。
他蓦地回过神，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哥哥。如同每次不小心做错事时那样。
【你在发什么呆呢？】哥哥像是不经意地询问，向前探了探身子视线随意地望向他刚刚看着的地方，自然是什么都没有。
【没、没什么。】他讪讪笑起来，没有错过哥哥眼中一闪而过的探究。
哥哥说，差不多可以下楼吃饭了。然后先一步，转身向楼下走去。
他犹豫了一下。
如果完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哥哥一定会有所怀疑，然后加强对他的看管。那么这样一来，接下来的几天，他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从学校溜出去了。
所以，他需要一件事情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。
几乎是鬼使神差的，他想起了那个名字——陈嘉喻。
【哥，你知道陈嘉喻是谁吗？】
这个名字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。
原本走在前面的青年闻言，蓦地顿住脚步，害得紧跟在身后的他没有及时收住脚，几乎是一脑袋磕在了对方的后背。
生疼，鼻腔中随即升起一种火辣辣的触感。
他后仰着捂住鼻子，随着一阵涌动的温热，有红色的东西从指缝间冒了出来，滑溜溜的，是血……
看见从自己身体中涌出的暗红色液体，他只感到脑袋一阵阵地眩晕。
他听见哥哥有些慌乱的声音，然后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。
哥哥抱着他下了楼梯，摇晃间，他居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怀念与眷恋，忍不住伸手紧紧攥住了对方的衣襟。
哥哥将他小心地安放在椅子中，又拿来清水和棉花给他止血。
他看着对方那副严阵以待的样子，反而觉得有些好笑。
【其实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。】
确实不是什么大事，流个鼻血而已，又不会死。可是对上青年严峻的表情，他又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。
他想起了那天在大雨中迷路被好心人收留，哥哥来接自己时也是这样严肃的表情，还有就是……就是爸爸死去的那个晚上。
他抱着膝盖在窝在角落里等了好久好久，窗外风雨交加，电闪雷鸣。
大门从外头被敲响的时候，他的心脏一下子失去了掌控。
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的，隔着门板，他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询问，是谁？
但等待答案的那半秒钟里，他紧张到几近窒息，好在……好在门外响起的是哥哥的声音！
他用因为瞬间放松而陷入绵软无力的手指艰难地拧开门锁，混杂着雨水的湿冷夜风一下子涌进来，扑在仍旧隐隐作痛的面颊上，带来丝丝清凉。
门关上，他仰头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少年。只见洇湿的黑发像深色的海藻一般缠绕着苍白的脸颊，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不戴眼镜的样子，和平日里的温和模样截然不同，冷冷地，像开封的刀刃。
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忧惧，少年忽地一笑，然后俯下身，像从前那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，那只手很冷，触感却很温柔。
他犹豫开口询问，爸爸去哪里了？
话音刚落，他感到抚摸自己脸颊的那只手，指尖似乎轻轻抽动了一下。
然后他听见少年说：【你爸爸他去了很远的地方，以后应该都不会回来了。】顿了顿又道，【所以，以后就让哥哥留下照顾你，好吗？哥哥保证，会好好照顾缈缈，再也不让你受到其他人的伤害。】
于是，从天开始，他就成了没爹没妈的小孩。
也是从那天开始，他再也没有和哥哥分开过。
哥哥就像自己当初所说的那样，一直一直很好地照顾着他，而那些伤害过的他的人都接二连三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。
非常巧合又及时的……但那真的只是一种巧合吗？
他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哥哥，是否跟那些人的消失有关系。
哥哥也不直接回答，只是语气温柔地对他说不用担心。
哥哥说：【那些都跟你没有关系。而且只要哥哥在这里，就没有人能伤害到缈缈。】
可是，他担心的明明就是哥哥啊——要是哥哥真的因为那些人，为了保护他的缘故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，那么他宁愿最初消失在那个雨夜的人是自己。
【我已经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，真的。虽然可能没有那么那么厉害，但是一点点小伤难不倒我的。】他抬起眼睛认真地对哥哥说，【我会加油长大，所以，哥哥也要保护好自己，然后我们一起健健康康地活下去，永远不分开。】
听着他稚嫩但真挚的誓言，哥哥似乎有片刻的怔愣，随即很开心地笑了，嘴角弯起一个极其轻柔的弧度，点头说着：“好呀。”
……那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。
此刻他昂着头，感觉到鼻子里堵着的棉花因为被浸湿而变得扎实，有些呼吸不畅，只好将嘴巴微微张开。
面前哥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，似乎打算送他去医院。
【没事，等到了医院，血都干了。】他坐在凳子上，闷闷地笑出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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