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、你你你，是人是鬼啊？”龚榜颤声问道。
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集中在孙墨身上。
他要是说自己是是鬼，这里也没有人会惊讶，康承腹诽。孙墨可以几秒后将头歪到一个非人的弧度，阴飕飕笑道：“你说我呢？”这是很常见的副本套路，专门恐吓胆子小的玩家。
不过这里应该没玩家会吓到就对了。
康承的视线在龚榜的侧脸停留一瞬，又若无其事回到孙墨脸上。
“按照常理来说，我是人，龚榜先生。”孙墨的手在自己的脑袋上磨蹭着，似乎正在努力将血块从脑袋上蹭掉。他的语调平平，听上去才不像一个刚刚复活的“鬼”。
为什么，为什么明明受到这样的伤，他依旧能重新复活。
康承抿起唇。
奥利弗没有理由去给副本中的NPC制造假死，欧温文也绝对能够分辨出来当时的孙墨有没有真正死亡。
那时候的孙墨，确确实实死在了奥利弗的偷袭中……吗？
康承的眼中闪过一线怀疑。他不清楚，难道真的是奥利弗杀死孙墨的？奥利弗、或者说别枝丽子，他们为什么要对孙墨动手？
看来，当他和欧温文被困在杯子当中时，剩下的玩家已经发现了什么。
“嗯嗯，人是吧？”欧温文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。孙墨有没有死，他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清楚的一个。他磨磨牙：“可是你来得实在不是时候。”
孙墨的手部动作一顿：“什么……意思？”他的脖子上还残留着欧温文钳制留下的红痕，欧温文没有手下留情，那红痕一度泛着紫色。
欧温文双手一摊：“可我们正在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，孙墨先生你的到来，会不会——”
康承没有错过，欧温文话语出口时卡玛眼中的动摇。她眼中微光闪烁，如同暗夜中岌岌可危的火光。
他们，早就知道了。
欧温文没有将话说完，可孙墨的表情就已经短暂性的空白一瞬。欧温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——身为剧院经理公然出现影响演出，这并不是什么正确的做法。这种离奇的舞台事故，给孙墨一个革职都不过分。
四周静悄悄的，欧温文露出满意的笑——果然，他猜对了。
他们身处在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场景，一样的舞台，一样的观众席，一样闪耀的灯光。如此戏剧化的生死相隔，而在场没有一个人发出异议。
故事很熟悉，他们聚集在此，目的就是为了给底下看不见的观众奉献上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。同样的套路，让他们玩第二次，再一次被蒙在鼓里，全然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“不、不，我没有……”半晌，孙墨低低说道。他貌似还打算再解释什么，然而欧温文和康承脸上的表情已经出现了本人的所想。
他顿悟：接下来，不管自己说什么，他们两人都不会再相信一个字。
欧温文拥有着堪比超能力的强大想象力，他的推断可以不讲求逻辑，他的推断可以单单凭借直觉。可康承不一样，对他们来说，他们暴露的最终原因只有一个——
心跳声。
龚榜的心跳声，以及他的呼吸。
那时候，孙墨死去了。
可是如今他又重新站在了这里。
如果是副本 BOSS的话，肉体的死去必然导致副本的坍塌。
可那个时候，破碎的仅仅是那屏幕中的世界。他们不知何时进入了杯中的世界，差点被迫上演一场屈辱的表演。若要说毁灭，必然是那杯中的世界毁灭，他们现在身处的世界仍然好端端地开展在这里。
康承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们在寂静中对峙。一秒，两秒，三秒，时间一点一点流逝，他们好像在上演一场没有被提前预告的默剧。
直到这个时候，那个人的心跳才开始加速。
表象，要被揭开了。
康承闭上眼。他能感受到，站在旁边的龚榜正在紧张，他在确确实实地感到紧张。到头来，龚榜原来也会感到紧张。只有此刻，康承才确实感受到，身边站着的学生模样的男生，本质上还是人类。
非要他评价的话，龚榜或许已经拥有超人的天赋和能力了。
但那些表面上的功夫，终究只能骗到正常人。
龚榜对外一向表现得大大咧咧，他在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爱好表现的小孩。他会愿意厚起脸皮去抱康承的大腿，也会愿意在孙墨“复活”时第一时间尖叫出声，引起他人的注意。
他的情绪起伏一向剧烈，他多次将表情写在脸上。
他看上去是那么好捉摸，似乎无需认真对待，自己就能将他彻底读懂。
可从始至终，他的心跳频率一如既往。
不管是他们第一次在检票口相遇，还是后续光晕中的飞扑，亦或者是刚才龚榜见到复活的“孙墨”的尖叫，一直以来，他都保持着镇静。
他非常冷静地表演出一个不冷静的男生。
他是绝佳的演员，表演滴水不漏。
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感知能力比正常人类高出太多，康承恐怕也要被龚榜彻底骗过去。但正因为他表演时间持续太久，康承才一直没有相信他们说的话。
奥利弗的真相还有待探讨，可那个时候，卡玛和奥利弗会真的要掉他们命。
哪怕，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别枝丽子的控制。
“特效做的不错啊，这些也太逼真了些！”欧温文抚掌，似乎是真的在真情实意地夸赞孙墨。
“孙墨”无言许久，他放在头上的手缓缓垂下。他的五指已经沾染上血迹，犹如地狱里刚刚饱餐一顿的恶鬼。
再开口时，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到女人的声音。
康承挑眉，没有表露出太多惊讶。
这是别枝丽子。
他们一直提防，仇恨着的别枝丽子，从一开始就已经隐藏在这里。
“你那时候确实死了，对吧？”欧温文道。
“孙墨”、或者说别枝丽子没有回答他。她只是笑，笑得毛骨悚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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