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 长鹰有喙
窗外雨声渐大，却丝毫没有打扰到屋中的一老一青。
苏清石心知对面的这位老者，对迎华街的期待不比行业人弱减半分，过去的这些年，他时而站在行业前列向各处导引，时而在暗中帷幄着南镇的未来。只要与他讲得通，事情就一定会在路上。
“闵老，我并不认为这一次是迎华街的一个新开始，而应该是即刻把南镇产业推向高峰的发动机。迎华街的大局面已经铺开，外来的商客都认那里的产品，如果因为这一次改制，让有钱拿地却没货可卖的企业入主迎华街，岂不是在砸自家的招牌？”
闵松岳沉声道：“你说的这些镇委何尝没有想过？但你也该知道，这么大的动静最重要的是公开透明，要接受群众监督，必须要有一条准绳，否则就全要乱套了。”
苏清石此来自然不是带着问题只顾牢骚，关乎如何从闵书记这里撬开一个口子，他想了很久。这确实不是一件好办的事，在一道公开透明的机制下，任何与其相悖的都不会被准许。
但苏清石还是想到了一样东西，一样虽然出现许久，在他看来却一直没有真正实现用武之地的东西。
“闵老，金章灯饰馆是怎么来的？它同样公开透明，同样带着镇委扶持产业的意愿，不正是一条挖好的渠吗？”
话到这里，闵松岳微了微目，并在霎时间望了苏清石一眼，“你接着说。”
“那年在镇委大院办了灯节，金章馆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筛选，能走进那里的都是南镇所有公勤人员的认可。金章馆的席位是权威的，也是镇委培育灯饰产品的象征，我们可以用令人信服的老标准来套新标准。”
“所以我的建议很明确，以金章馆六十三席做为第一轮竞拍，一旦它们补充进迎华街，无一不是有产品有渠道的企业。不用一年向好、三年成势，这些企业会让迎华街的基本盘保持不变，极大缩短改制带来的阵痛期。”
闵松岳虽然一直在点头，但他的眉宇间仍然打着一个结。
“闵老，按照现在的流程，所有用地价高者得，最让人担心的不是外来企业的竞争，而是这条长街还能是纯粹的灯街吗？”
“这话又怎么说？”
“我们南镇人都觉得，灯饰就是迎华街的使命，但外来人未必会有这样的认定。我举最简单的例子，在迎华街开一间餐饮店，价格上能卖的比景区里还要贵，在那里卖南镇的艺术品，三五里内一两家，谁又不是大赚。这些地皮一旦拍卖，镇委管得了经营范畴吗？”
“再者说，迎华街的地皮天天在涨，有人入手待价或租或卖，空耗时日以闲换钱，镇委还能催人家赶紧开业不成？”
闵松岳夹起一根笔直的菜心，慢慢放在苏清石面前的碟子里，自打进屋来，这老头儿的笑容终于显得舒展了。
不得不说，苏清石的这套法子，放在镇委的台面上也是拎得起来的。金章馆属于一道既有的选拔机制，有南镇群众的底子，馆中之品，既是标准。
而他后续的那些话，则可以归结为“保护本土产业”，这一点毫不稀奇。换言之，南镇的灯饰厂要到东江开新厂，流程手续上岂能与当地等而视之，要挤宁城郭镇的大潮，当地几家巨无霸一句话，会让所有准备化为泡影。
如果说南镇是一个人，他这些年遭遇的轻视着实不少，无数人望向南镇，却带着满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，吸顶灯带来的粗糙滥制，仍然是很多人不愿抛开的印象。
国内的很多同行也不认可这里，这个连镇带村只有四十多平方公里的小镇，能掀起多大风浪，这种歧视已经伴随多年，许多经历也可从中得解。
今时今刻，南镇的巨头在内部崩塌，这样的时机要是被人乘了，这场改制便是为他人做了嫁衣。
这些事，苏清石不相信镇委不会考量。
闵松岳把杯中酒一饮而尽，“清石，不瞒你说我也有这些思量，但这件事你得多多配合我。首先你把刚刚说的整理给我，然后我需要你们金章馆的联名，你可懂我意思？”
苏清石一语不发，只见他把扁扁的皮包拉到怀里，片刻之间便取出两样材料。这一封联名信的背后，雷石的南镇卖场起了大作用，别的不说，雷石走在村里之先已是所有人的共识。莫看这从村到镇一乡风土，很多时候它要向上攀几分，比那些“下探者们”难得多。
闵松岳望了一眼立时怔住，“好你个小子，这是带酒入席来了！”
苏清石立时一笑，“不做足准备哪敢来找您，再者说又不难，金章馆同致同力，就怕镇上对待我们生分呢。”
闵松岳望着苏清石，犹记在镇委第一次见他时，表面沉定内心惶惶，他显然无多法、处处求依仗。而今天坐在一起，虽然是比那时更急切的事，但却给人一种莫大的平静。
正是这种平静，让闵松岳倍感欣慰，带给他最直观的变化，并不是这眼前人的心神满城府，而是他已然在担起来一些事，并用一种成熟的方式来处理这些迫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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